高考前晚，李文玥和師簌簌到操場上去散步。

六月的天氣已經熱得不像話，好在夜晚風來時還有幾絲清涼。師簌簌和李文玥並肩走在紅色的塑料跑道上。

月亮很亮，蟬鳴很響。

師簌簌記得這個味道。

夏夜裏，教學樓旁，操場上的味道。空氣既悶且濕，沿著跑道一圈圈走過時，青草味混合著塑膠味鉆進鼻腔內，點點輕緩溫柔，安撫下備考時緊張焦慮的情緒。

這是專屬於備考季的味道。

“簌簌想去哪個大學呢？”

李文玥問出這句話時，已經做好了分別的準備。

“文玥你先說吧。”簌簌笑道。

“我啊……如果正常發揮，應該能上F大。”李文玥輕輕地說。

“如果超常發揮呢？”

“那當然是Ｂ大。”

李文玥毫不猶豫地說，但口吻不太在意：“那也得考得到再說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它每年在我們這招的人真的很少。”

“嗯。”師簌簌點頭，“那我也想去Ｆ大。如果考得上，那就去Ｂ大。”

“你……你怎麽照著我的說呢？”李文玥不滿意。

“我真的是這麽想的。”

師簌簌知道，李文玥能考上的。

“那加油，我們要一起考好。”李文玥緊了緊握著師簌簌的手，道。

如果我考差而簌簌考好了，她會去哪兒讀呢？Ｂ大和Ｆ大隔著很遠的距離，排名也是有差距的。

李文玥心底有這樣的問號。但她沒有問出來，她不想給師簌簌帶來壓力，讓她為難。

而對師簌簌來說，如果李文玥沒考上Ｂ大，那她一定會填報李文玥上的大學。

但是沒有如果。師簌簌已經歷過了未來，在既定的結果面前再作別的假設都沒有意義。

所謂高考，不過運氣與實力的結合。

李文玥的實力絕對不弱，而今年的高考，就是她的運。

“簌簌，你的成績比我好。你考試的時候一定要盡全力，我等你拿個狀元呢。”

李文玥對師簌簌說。

占著數學和英語的優勢，師簌簌好歹全心覆習了幾個月，不拿出全部實力真刀實槍地幹一場，她也會有遺憾。萬一李文玥考上而她沒考上Ｂ大，那玩笑就開大了。

月光下，師簌簌自信地輕笑：“當然啊。文玥，你也是。”

李文玥被師簌簌笑得晃了晃神，“嗯。”

她靜靜享受著和師簌簌待在一起的時間，等到下節課的預備鈴響，她就要把師簌簌從自己腦中趕走，全心投入到覆習中去。

她們都知道離別就在眼前。但是沒有誰提起太多離愁別緒，就算有分別的話題，那也是對未來的展望。

塵埃未定，一切承諾如無根之萍，漂浮無依。

離別有專屬於離別的時間，那時間分秒珍貴，不能提前消耗。

現在只要備考。

＊

坐在考場上的師簌簌，在發卷前等待的時間裏放空了大腦。

作為被考生們怨念了無數遍的命題組長，終於回到了這個考場上，作為一個考生。

她竟然感到了緊張。

回來兩年了，她時常覺得時光過得很慢。從歷史老師講話的語速中，從那陣涼風吹過的速度，從李文玥的發絲揚起的角度。

她專註於感受校園裏的生活，這兩年，不必為虛度了時光而愧疚，不必太過為生活奔波。

她只是高三十六班的大神師簌簌，李文玥的同桌師簌簌。她也和別的同學一樣，每天運動在教學樓、宿舍、食堂三點一線間。她會為自己考好了不太穩定的文綜而驕傲，也為偶爾聞到高考戰場上的硝煙味而焦慮苦惱。

她感恩這樣的饋贈。

前世，令人疲憊到分身乏術的生活中，午夜夢回她曾回到高中。

夢裏，她沒有因為自己的家庭和性取向而辜負這段時光，夢裏還有她喜歡的女孩，摟著她的肩膀沖她笑。

如今，夢想成真。

那就不要再錯過了啊，師簌簌。

“願你合上筆蓋那一刻，會有戰士收刀入鞘般的驕傲。”

幾分雞湯，幾分文藝，幾分矯情，但是剛考完試的人見著這句話，感動得幾乎淚流滿面。

老子考完了！老子驕傲！！

從考場上回到備考室裏，李文玥一見到師簌簌，就緊緊地和她擁在了一起。

師簌簌發現她手裏都是冷汗，問她：“怎麽這麽緊張？”

最後一科考的是英語，應該是她最擅長的科目。

高考完李文玥對師簌簌說的第一句話是：“我覺得這是我的作文字最醜的一次。”

“沒事。”師簌簌憋笑。

然後李文玥張了張口，沒說出話。

師簌簌體諒她的心情，對她說：“先去收拾東西吧，卷子和課本什麽的可以丟。但是千萬別丟了自己的筆記。”

“知道啦。”李文玥迅速地吐了吐舌頭。

備考室裏的同學們也忙著整理東西，安靜了一個星期的地方終於鬧騰成了菜市場。

“×××幫我搬一下這個好嗎？謝謝！”

“啊啊啊麻袋在哪裏我要丟課本！文綜，再見！再也不見！！”

“小姐姐擡jio，掃試卷。臥槽你這裏怎麽還有巧克力紙……”

他們相處的方式和往常無異，但鬧嚷的話題有點特殊。

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穿著一樣的校服對彼此打招呼了。

他們還以為，自己會為了美好的假期瘋狂。再也不用早起了，不用背永遠背不完的英語和文綜了。不用在限時裏做完一次次小測模擬題。不用了，再也不用了。

他們以為自己會又哭又笑，會和關系最好的朋友抱頭痛哭，會看到老師就上去鞠躬。

但實際上，大多數人都是一臉平靜解脫，和不敢置信。

真的，結束了。真的。

哐哐當當收拾聲和匆匆腳步聲裏，李文玥好不舍。

不一會兒後，她聽見熟悉的聲音問：“文玥要幫忙嗎？”

師簌簌平時都會定時清理卷子，加上取舍果斷，這會兒很快就收拾完了東西。

李文玥驚訝地看向師簌簌的桌子：“你都收拾完了？”

師簌簌笑道：“厲害吧？”

李文玥哼道：“其實我也差不多了。可以幫我把這個袋子提下樓去嗎？我只有一個袋子和一個箱子。”

幫李文玥把東西搬到樓下的時候，師簌簌看到有位穿著枚紅色衣服的女性，面帶笑容，手中捧著一大束用褐色紙張包起來的鮮花，候在離樓梯口不遠的地方。

而旁邊的身影，已經丟下箱子飛身撲了上去。

師簌簌站在原地，不遠不近地望著那對相擁的母女，唇邊也帶了一絲笑意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（準備見家長了，穩住，不慌，沒問題）

（咆哮著文綜再見並第一時間把政史地課本丟掉的是我）

謝謝營養液O(∩_∩)O~

話說當年高考，學校有一人高的孔子像，高考前後那幾天孔子像半徑一米內都堆滿了蘋果……老壯觀了。還有人在蘋果上插了三支筆端端正正地放在孔老先生腳邊，創意度簡直MAX。考綜合科的前一天晚上有很多人排隊拜孔子像，神神叨叨的（據說大部分是文科生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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